2016年11月17日 星期四

張培仁

http://mp.weixin.qq.com/s?__biz=MTY0MzI5NDcwMQ%3D%3D&mid=401996102&idx=1&sn=b6215b95dbc74825b6bbd1a3bd79e666&scene=4&srcid=0421byJIGkrvSr6sK0tbhJGf#rd

人物周刊:2014年把simple life帶到大陸去做,你覺得20年前後大陸的氛圍是不是一樣?
張培仁:當然不一樣。20年前,對我來講就是一個非常美好的時代,去的時候你會看到做音樂人的心理狀態、創作狀態,在非常單純地描述出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。我經常描述說那個時代寫歌不是在寫歌,做音樂不是在做音樂,肚子裡有很多東西在滾,嘴巴一張開,啪就出來了,是非常自然的在生活裡面的東西。
那個時候沒有一個工業的環境、市場環境很不成熟,但文化的影響和文化本身跟市場沒什麼關係。其實我們做的過程都不知道會不會成功——大多數人覺得不會成功的,但人才很多,大家聚在一塊。北京能量很清晰。
現在的狀況就是我後來一路憂慮的,就跟台灣當時“解嚴”以後一樣,20年全球的資訊、文化的內容都倒進了中國的市場,所以所有文化的路徑、我們對自己生活的思考都模糊了。以前我們不需要思考這個問題,我們的生活就是我們的生活,可是現在這個時候生活到底是什麼,我也說不清楚;那個時候生活、創作、表達風格都成型了,可是現在什麼是我們的風格,我們會很迷惑。
全球的文化進到我們的生活裡的時候,我們每一個年輕人的創作都會被消費者拿來比較,因為在互聯網上全部都是自由的。不管說資本的規模、文化的路徑、創意的人才、工業的能力,都非常的成熟,所以所有進入到我們生活裡的作品其實都是一種傾銷,因為它在原來的市場都已經資本回收了。而我們每一個年輕人的作品都要從零開始,多半就是沒有資本的過程,最可怕的是沒有文化傳播的路徑,現在所有的互聯網傳播的平台都不是文化傳播的路徑,或者是生活風格的傳播路徑,它都是短促的、縱意的、取悅消費者的。所以在這個時代是比那個時代要爛,儘管那個時代沒有產業結構,沒有產業觀念,甚至也不清楚回收模式,從那個時候到現在,做音樂都拿不到錢,可那個時候你會感到文化力相對來說是更清晰的,所以現在比之前難度會高很多的。



...
實際上是北京做火了北京搖滾,當時的北京文化孕育了北京搖滾,從來沒有一個唱片公司可以作出偉大的搖滾樂團,一定是生活的地方、這個城市本身的文化才能創造出偉大的搖滾樂團。所有的唱片公司,只不過是讓他們的作品用更專業的方式,錄製整合再推廣出去,創作的動力本身不是任何一個公司可以做到的,是這個城市文明本身發展出來的。
...

我常常會碰到一個問題,所有人都說這個歌手、創作者,很混,或者很怪,脾氣很壞很難搞,或者不道德。對我來講藝術家的道德只有一個,就是才華,其他都不重要。當他有才華的時候,其他的事情就是周邊的工業的所有人應該去做的。如果我們都相信他的才華,而他不成功,一定是產業的問題或者是社會的問題,不是他的問題,怎麼會是他的問題呢?
...

伍佰原來在台灣做地下livehouse已經很多年,很少人真的知道他。後來我們大家討論,希望他做一個live recording,現場錄音,叫枉費青春。做這個live recording的那一天,是我人生很痛苦的一段時間。他錄音的那天我不能在,因為我在北京主持張炬的葬禮。1995年5月17日。所以,那個之後,錄好了以後發行了,企劃做完了。宣傳跑來說你這個唱片不會賣,電視(台)說他不玩遊戲不能上(宣傳通告),電台說歌難聽不能播,報紙說他這樣的形式我們不一定能登很大的照片。我跟伍佰商量說,所有媒體來,你就說,我不接受采訪。沒有人採訪和你不接受采訪是兩回事。第二個我就說,找我們兩個同事,他們常常去看伍佰的live,找這兩個人去上媒體,不是去影劇版,你去休閒、消費、生活版面,跟大夥介紹,今年暑假應該去livehouse玩,這是今年最流行的生活方式,去了以後要怎麼喝酒,怎麼唱,怎麼開心。我們這樣一去,電台雜誌報紙就全部都樂了,哎呀這個好!我們來介紹新流行。然後每個人就會問,這個里面是什麼人在唱呢?我們那時候是全台灣150萬的企宣費,當年就賣了86萬張。
...

突然看到約翰·列儂被人殺死了,就一陣崩潰,覺得你喜歡的那個搖滾時代結束了。我們就一群人聚在常去的樂器行門口,一個朋友買了一張宣紙,在上面用毛筆寫哀悼的悼,Areyou still getting imagine up there, John Lennon?然後放了列儂的照片,師大很多外國學生也在,很多老外來跟我們一起插香拜JohnLennon。然後就決定辦音樂節。也沒有錢去辦,一幫小孩跑去賣血,當時台灣的醫院可以接受賣血,一袋3000台幣,那個年代算很多錢了。
所有樂隊只能下午演,因為很多人晚上要上班,都在一些酒吧里打工。
下午沒窗簾就會透光,我們就去租台灣吃喜酒的紅桌布,連夜用圖釘用手把它釘滿,(場子)泛著紅光。第二天中午開始進場,颱風來了,可是2000人也坐滿了。
結束的時候,從年輕人來講,第一次辦這麼一個2000人的演出,這麼艱苦的過程,肯定是很興奮的。當然品質就別說了,亂七八糟,而且還沒有原創。可是在那個之後,第二天台灣一個報紙的記者就說,這裡面,牛鬼蛇神。
我那時候就覺得華人的成人很可憐,因為他們年輕的時候從來不能享受青春,都要承擔著上一代的壓力。每個世代都要從零開始建構財富,建構身份地位,奉行的都是大人說的循規蹈矩,求學就業,娶妻生子,升官發財。你得一路奔著這個地方去。所以你看到很多大人做了大官有了錢就變壞人,做很多青春的時候沒做過的事。年輕人在做的時候大人就充滿嫉妒,不快樂,沒辦法讓年輕人充分去創造快樂,或者把該做的​​事都做完。所以,我覺得至少讓年輕人在年輕的時候做一些不會對不起青春的事,做他想做的,不會造什麼亂的,會做出一些有趣的事情來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